根据对国外学界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认知和判断的分析,可以将其典型性话语划分为四类:一是分析市场经济发展和现代化建设;二是探讨政治发展状况和中国共产党执政模式;三是研究多元化背景下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建设;四是审视全球化视野下中国对世界格局的综合影响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属性、现代化与转型挑战。首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本质属性。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认为,中国经济是一种受到国家有力影响的以渐进改革为核心的混合型经济模式,在经历了高速增长的30年后,“快速推进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反映出中国现阶段是一种消费主义的(consumerist)、国家主导的现代性(stateled modernity)” 。多数观点认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带有鲜明的中国特质,是当代中国发展的产物,与西方国家存在显著不同;其次,当代中国经济的现代化之路。有研究认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市场经济发展对于传统文化尤其是“无为”思想的运用,不仅在理论上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改革提供了合法性依据,而且为广泛听取关于改革的不同观点(包括赞赏性评价和批判性分析)创造了条件。在国外学者看来,道家“无为”思想在经济政策中表现为顺应而不刻意干预经济现象和规律,关注长远目标而不局限于眼前利益;再次,中国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是过度的行政干预和“谈判经济”导致的畸形发展。有报告分析指出,中国经济体系的发展容易畸形化,因为在这一制度下,实际的发展结果并不是来自国家层面精英们的计划和战略,而是来自各种代表不同利益的解读并实施经济变革方案的复合体。尽管国外学者通常是以西方经济学为基础来评价中国经济,难免片面武断,但随着他们对中国了解的加深,很多论述和建议也具有借鉴价值。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体制改革与执政党建设。一方面,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现状,有观点认为,国外这个领域向来缺乏普遍的建设性共识,在各式各样的分析方法和预测中,主要有以下共识:第一,有限的政治改革已经停滞,并在十七届四中全会后还有所退步;第二,在不远的将来急需意义重大的政治改革。由此引申到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目前国外学界广泛认为中共被很多严峻的困难所折磨和挑战,总体处于“萎缩”态势,具体表现为以下一些共识:政治风波以后中共开始出现合法性缺乏;党和军队可能存在裂痕;党的意识形态缺乏连贯性和说服力;党国动员能力的下降和组织机构的萎缩;腐败的地方官员筑起了坚固的“防御工事”(entrenchment);党内普遍腐败;地方和基层的经济和社会紧张关系正在增长;农村不满和动荡事件增加; 民族间动荡局面上升;中共内部管理低效,党国缺乏外部制衡;党内和国家精英中存在政治资助与利益集团;制度权威碎片化和制度标准被侵蚀;国家各级提供公共产品与善治能力下降。虽然很多学者建议中国采取更加西方化的民主改革,但是也有人反对把中国推向转型国家的“深渊”,而是应该尊重其自身的选择,不要急于向西方民主化靠拢。另一方面,关于执政模式,有学者引入了“协商式列宁主义”的概念,包含五个特征:热衷于维护权力;以改革先发制人回应民主化的呼声;提升党回应、引导公众意见的能力;经济管理的实用主义;提升共产主义价值观中的民族主义倾向。在国家治理层面,“协商式的、由发展驱动的威权主义”常被视为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的关键视角,因此又衍生出一些新概念,例如“协商式威权主义”、“碎片式威权主义 2.0”(fragmented authoritarianism 2.0)以及“灵活性”或“弹性”威权主义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多样性与意识形态挑战。第一,国家文化认同。傅高义指出,改革开放后“随着城市里封闭大院的开放和各地人口的交融,地方差异逐渐被共享的国家文化取而代之”,“在邓小平时代,一种真正的国家文化的成长,以及对异域文化的更多了解,大大加强了人们对整个国家的认同”。还有人认为,目前中国建构国家认同所依据的意识形态是社会主义、中国中心论(sino-centralism)和反西方主义的混合体;第二,文化与社会话语。有人以“中式话语”(sino-speak)界定了当代中国的文化与思想产物,并指出,由于中国独特的文明形式,中国将按照自己的路径迈向现代性,这意味着中华文明即便没有在文化上主导世界,也足以统治亚洲。“中式话语”是一种正在显现的新东方主义“方言”,它采用了新词汇和语法,用以描述并规定中国的伟大复兴;第三,中国面临的意识形态挑战及对策。有学者认为,当前中国意识形态面临两大挑战,“去意识形态化”致使主流价值观衰落,决策依据是经验标准,意识形态成为事后为决策论证和辩护的工具;经济全球化、西方文化和技术的冲击以及互联网革命导致社会价值观混乱。因此,有人指出,从根本上说,马克思主义仍然是党内主导的意识形态,中共必须确保其有能力在曾经是革命的代表与今天的实用主义形象的二者对立紧张关系中找到和解之道。其核心是建立一套既能满足权力需求,又能在日新月异的社会媒体和外部思想冲击下仍保持有效的意识形态话语。尽管中国的文化、价值观、意识形态与西方国家存在明显差异,但是很多国外学者仍对当代中国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抱有浓厚兴趣。甚至可以说,正是基于文化差异,才促使他们关注这个古老却充满活力的新兴大国。
中国的全球影响力。美国学者沈大伟将现阶段中国定义为“跛足大国”(partial power),并指出,尽管中国的经济发展举世瞩目,但“我们会发现中国遍及全球的各种文化足迹在不断扩展:旅游、教育、艺术品交易、文学和电影、时尚设计乃至体育竞技。但是,所有这些类别的全球影响仍然很微弱。这是中国缺乏软实力的一个重要表征。中国还不是一个能够吸引别国的磁石”。实际上,正是东西方话语的差异导致了国外对中国软实力建设产生出诸多误解。以美国为例,一方面,“一个影响美国人对中国态度的强有力因素是其自由主义意识形态,而且中国的共产主义在美国话语中被塑造成美国自由民主的对立面”;另一方面,“中国恐惧症在美国流行文化中有着悠久的历史” 。其中,“中国威胁论”与“和平崛起论”最容易挑战国外学界的敏感神经。英国学者柯岚安指出,“中国威胁论”和“和平崛起论”两者实际上存在一种值得探究的深层联系。中国的军事和经济力量确实在增长,但也不能把这种情况夸大为对世界的威胁,应该把重点放在寻找产生争论背后的推动力上。“威胁论”和“机遇论”都不完整,因为它们本身就相互依存,中国渲染“威胁论”可以为西方国家遏制中国的种种措施提供反击的理由。不管对中国在世界不断扩大的影响力持何种论调,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中国在国际社会的重新崛起无疑是现代历史上意义最重大的地缘政治和经济事件之一,未来中国在周边地区乃至整个国际体系中影响力的深度和广度也将愈加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