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战略中心成功举办第一期国际战略论坛:特朗普亚太之行后的美国外交战略展望
在美国总统特朗普刚刚结束他的首次亚洲之行后,为总结和评估特朗普亚洲之行特别是中国之行的成果,展望未来一段时期美国的外交战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国际战略中心主办、人大国际关系学院协办的第一期“国际战略论坛:特朗普亚太之行后的美国外交战略展望”研讨会于2017年11月15日在人大国发院会议室举行,来自校内外10多位国际问题专家参与研讨。
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徐弃郁大校认为,对于特朗普的亚太之行,重要的不是他讲了什么,而是他这次亚太之行佐证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此次亚太之行主要佐证了两点。第一,特朗普政府的联盟战略与奥巴马时期有很大不同,不再凸显将双边同盟多边化的趋势,重新回到强调双边同盟的基础上。第二,特朗普在亚太之行里淋漓尽致地体现并确认了经贸优先和美国优先的原则。在改变方面,一个最大的变化是特朗普和蒂勒森频繁使用“印太”这个概念。印太地区与我们的海上丝绸之路重合很大,我们要警惕中美在这个区域竞争面的扩大。特朗普此行更多是展示给国内观众看的,他的对外政策不仅仅是为美国服务,也是在为特朗普本人在国内政治中的地位服务。
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院长刘丰教授认为,我们的学界、智库、媒体经常期待特朗普能够很快拿出一整套国家安全战略,这样的认知其实不太准确。根据往届经验,我们可能在明年年终看到一个比较成型的国家安全报告,随之国防战略和军事战略都会有跟进。目前,特朗普已经拥有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国家安全战略团队。就特朗普的亚太战略而言,他在安全战略中非常强调美国在经济上的获益,推动自由开放的印太经济体系;不再关注亚太地区传统上经常讨论的反恐议题,朝核问题成为在联盟框架下谈论最多的问题,一个重要工作是切断东南亚国家与朝鲜的经贸往来;消减与亚太盟友及安全伙伴关系中的不确定性,注意发挥盟友在稳定印太安全方面的更大作用。
人大国发院国际战略中心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尹继武教授认为,从这次亚太之行看,特朗普的各方面准备还是比较精心的,从中可以观察出他的一些风格和理念。第一,他喜欢和有实力的对手或盟友打交道,在地区上与他合作和承担责任更能受到他的尊重;第二,倾向用更大区域的双边主义取代更小区域的多边主义;第三,更加重视双边交往中的规则,并依据实力在双边沟通谈判或交易中确立;第四,仍然强调美国利益为第一原则,但也表达了与中国共同应对一些问题的意愿;第五,更加强调目标导向而不是关系维持,重在解决具体问题。总体看,可以对特朗普对华政策做出相对乐观的判断,而且他对亚太地区国际关系的处理是比较开放式、包容式的。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节大磊副教授认为,从宏观角度看,从奥巴马时期到特朗普时期,美国的外交战略发生了向现实主义转变的一个趋势。奥巴马政府与特朗普政府具有一些共同性:第一,他们都认为国家很多目标之间是相互矛盾的,比如安全利益与人权考虑的矛盾;第二,奥巴马基本放弃了用国家建设的手段去推广民主,特朗普在出访中也几乎未提民主和人权;第三,他们都倾向减少海外干预;第四,希望盟友承担更多责任;第五,更加重视重点地区。特朗普与奥巴马也有不同之处:奥巴马强调美国的领导地位,特朗普则较少提及;奥巴马是自上而下地进行战略设计,特朗普更多是自下而上的冲动;奥巴马的现实主义具有国际主义倾向,特朗普则是民族主义的现实主义。
人大国发院国际战略中心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王星宇副教授认为,美国在亚洲政策里缺乏与安保政策相匹配的经济外交战略,这可能影响特朗普访问日本后日美两国在具体政策上的差异。比如在日美贸易问题上,美国要求削减贸易逆差,而日本希望形成一种利日的贸易体系。日本可能的未来政策走向包括:通过经济利用、政治公关和突出中国挑战的方式来稳定美日同盟;继续强调TPP和双边FTA,增加同美国进行贸易谈判时的砝码;全力打造战略支点国家,同时注重日俄关系和日欧关系;在安保领域强调统合的防卫战略。日本政策走向将对中国产生一定影响,中国的外部战略环境压力可能加大,双边博弈的多边化趋势将会增强。
参考消息报社新媒体中心刘华副主任认为,美国有三个主要战略方向,欧洲、中东和亚太,如果将亚太扩展为印太,那么中东和印太是什么关系,重心到底在哪里,这是研究“印太”概念的前提。印太与日本2008年提出的“自由与繁荣之弧”从地域上到思想上都高度重合,日本对印太战略高度重视,希望拉紧美国,借力印澳,共同掣肘中国。但日本财政紧张资源有限,缺乏海外直接介入的手段,与美国执行一个全面进取的印太战略的能力不足。美日同盟中经济这条腿是不稳的,内政需要促使日本必须坚持TPP,但改版TPP投入越大,越有可能影响日美之间的经贸关系。总之,美日印澳之间不会出现实质上的军事同盟关系。
人大国发院国际战略中心副主任、国际关系学院左希迎副教授认为,“印太”的概念其实在十几年前就已提出,日本和澳大利亚一直在积极倡导,体现了它们对中国崛起的担忧。印太战略大概具有四方面的内涵:第一,它是一个经济倡议,可能是针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所提出的有利于其自身的概念;第二,它强调规则,因为美国认为很多国家违背了公平和互惠的贸易体制;第三,它更多基于双边层次的推动;第四,在理念上,它是基于美国为主的民主国家之间的联合体。美国在推进印太战略时的可能政策选项包括:经济和安全手段的整合、将小三边机制转变为四边的战略对话机制、尝试提出新的贸易设想。印太体系一旦形成确实会对中国造成压力,中国需要未雨绸缪,对印度、日本、澳大利亚做一些工作。
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副院长谢韬教授认为,特朗普外交战略受到的国内制约因素很多:他在国内的支持群体并不带有强烈的军工色彩,迫使他更多关注国内政治问题;他个人没有任何外交方面的经历,又受到“通俄门”的影响;美国国内两党分化,共和党内部也存在主流共和党、社会问题上的保守派、另类保守派等派别的分化。目前,除了朝核问题,国际上没有什么能对美国构成紧迫而重大的安全威胁,这也限制了他外交政策创新的动力。印太体系就是一个民主联盟构想,对其有利的是日本、印度、澳大利亚之间基本不存在历史问题。对特朗普访华不宜期望过高,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建制派会向特朗普施压要对华强硬。中美关系的讨论不宜过度使用“不确定性”,很多不确定性是可以预见的。
人大国发院国际战略中心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蒲俜教授认为,特朗普的亚太行尽管在双边层面收获了很多正面评价,但从多边的角度看是非常平淡,甚至是比较令人失望的。特朗普在多边场合表现得比较谨慎耐心,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但用这个标准来判断他多边政策的成功与否就太低了。首先,特朗普对于多边主义不感兴趣而且非常任性,在APEC峰会等多边场合多次提到“美国第一”,有违美国历来在多边机制中的价值取向;其次,特朗普推行保护主义,希望构建的有利于美国繁荣安全的亚太区域安排缺乏有效工具的支持。再有,特朗普在此次多边行程中对非传统安全议题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基本没有讲到气候变化、可持续发展、人权保护等,这将损害美国在全球事务当中的影响力。
国发院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国际关系学院李巍副教授认为,中国是一个很有战略性思维的国家,相比之下,特朗普显然是没有战略的,更多考虑眼前和短期的利益。这次特朗普虽然提出了“印太”的概念,但他并没有足够的想法来构建一个印太战略。他不是一个强调意识形态的总统,潜在的印太联盟也缺乏经济支撑,日印之间、印澳之间的安全利益又比较有限,因此这个概念很难得到充实。美国对外战略在经济和安全两个层面往往不可兼得:奥巴马时期为了换取盟友支持和规则制定权,放弃了美国国内市场;特朗普为了收回经济上的好处,退出TPP,却损害了美国对盟友的战略信誉。这次中美元首会晤在高科技领域、能源领域、制造业领域、金融开放问题上有重大突破,支持特朗普的能源利益集团和华尔街金融利益集团会比较满意。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王锦副研究员认为,特朗普此次亚太行的日程安排很可能有他个人年龄较大、讨厌时差、不爱出国的考虑,议题安排也带有他非常强烈的个人喜好色彩。尽管特朗普不再提及奥巴马每次访问亚洲时都会积极倡导的人权、规则、美国价值观,但他与奥巴马的亚洲政策也有一定相似性:“印太”与“亚太”延续性很强,特朗普与奥巴马在经济上都相当重视亚太地区,希望借此提振美国经济。特朗普今后的亚太战略面临许多挑战:多边框架与双边协议如何结合仍待探索;团队内缺乏印太事务执行人;美国国内存在限制和压力;日美之间对印太战略的认知存在差异;印太战略可能造成的其他国家选边的问题。在展望未来特朗普的外交战略时,可以对此前提出的“有原则的现实主义”继续观察。
人大国发院研究员、国际关系学院刁大明副教授认为,从整体上看,特朗普在美国国内的民意支持还是比较稳固的。这次亚太行,特朗普的主要目的也还是在回应国内需求,无论是经贸问题还是朝核问题,他临近出访结束也是在关注国内税改问题。此次出访体现出特朗普的实用主义风格,在各国讲各国喜欢听的话。特朗普外交政策的一个特点在于,基本是在不同议题上使用不同的策略,并不是完整的战略。从外交风格看,更大程度上还是传统主义的,是所谓特朗普联盟在对外政策上的一个映射。在任期前半期,特朗普在外交议题上恐怕都不会给外界一个清晰的交代,更多要看中期选举之后的情况。在他顾及国内利益时,可能是我们外部塑造的一个很好的机会。
清华大学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赵可金教授认为,特朗普时代的美国没有战略,由于他和制度唱对台戏,提出的口号基本转化不成政策。建制派与特朗普的斗争远未结束,特朗普在近两个月内有回归建制派战略方针的趋势,比如奥巴马时期反映了美国共识的亚太战略框架,但为了与奥巴马区别提出了“印太”的概念。这次亚太之行的重心还是在中国,重心中的重心是朝核问题,中国也与美国在朝核问题上达成了一些共识。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时代,现在经贸问题容易被政治化,常常需要安全问题上的合作来压下去。面对美国可能形成的印太战略,中国要力避其动摇我国和平崛起的势头,要力避在周边形成一个针对中国的多国集团。现在我们不宜急于讨论石油人民币的问题,这可能会威胁美元霸权。
人大国发院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方长平教授在总结时强调,特朗普上台至今,中美关系在宏观层面有三个变化,三个没变。第一个没变是中美关系基本框架没有变,美国对于中国核心国家利益没有直接予以挑战;第二个没变是美国对华战略目标没有变,特朗普仍立足于通过自身再工业化及国际经贸规则的修订来取得对中国的比较优势。第三个没变是美国对华战略手段没有变,只是推行力度和选择重点上有一定变化。第一个新变化是战略军事向战略经济转变,以新一轮国际经贸规则主导权竞争为标志;第二个变化是议题独立向议题联系转变,特朗普的商人特性使他乐于进行议题挂钩,比如将朝核问题与经贸问题挂钩;第三个新变化是战略导向向问题导向转变,特朗普缺乏总体性战略安排,在问题解决中呈现交易型、即时型特征。根据特朗普对华政策的延续和变化的特征,我们应该在思考谋划对美长期性战略的同时,更多地研究如何在具体事务中与美博弈;针对特朗普可能采取的一些对华强硬措施应该做好反制准备,这种反制应该是情景型的,反应的方式、力度可依问题的性质而定,在重大原则性问题上应决不让步,以此确保中美关系的战略框架不发生根本性改变。另外,我们需要预判议题挂钩的影响,应该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学会把不同议题联系起来;提高我们在中美关系问题上的议程设置能力,避免被动反应式的外交。